“林辰，你怎么受伤了？”外婆看见林辰身上的伤，忙上前检查林辰的身体，发现到处都是伤痕累累。
林辰的书包被翻开，书本全部散乱地被丢在地上，被雨水浸湿。
“外婆，我没事……”林辰无力地说。
“同学欺负你了？快，我们快回家。”外婆整理好林辰湿透了的书本，扛起林辰的书包，将书包挪到自己面前，又背起林辰匆匆在雨中奔跑着。
“外婆，我自己可以走的……”林辰推了推外婆的肩膀。
“说什么傻话！”外婆呵斥一声，继续背着林辰在雨中继续奔跑着。
林辰看着外婆被雨水冲刷的苍苍白发，想哭。
林辰很清楚，在他小的时候，外婆就已经有驼背了。外婆一直都很瘦弱，此时却在背着自己，还有一个书包，在雨中淋着。
外婆带着林辰上了公交车。
公交车不算拥挤，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。
林辰抬起眼看向公交车上的电子时钟显示屏。
9点48分。
林辰重新低下头。外婆坐在自己旁边，拿出带好的纸巾给自己小心翼翼地擦着雨水。
外婆即使很小心地在擦拭着，却还是触碰到了林辰的伤口，让林辰感到一阵疼痛。但是林辰却一声不吭，紧抿着嘴巴。
“疼吗？”外婆担忧地问了一句。
“不疼。”林辰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。
“林辰，实话跟外婆讲，你的伤是哪来的？”外婆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……”林辰垂下眼眸。
现在这种情况，他想瞒过去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了。
“几个男生打的……不过外婆不用担心，我会注意安全的。”林辰勉强笑了笑，说。
“几个男生打的？”外婆皱眉，“他们胆子倒是挺大！明天我就找你们老师去！这口气，可不能就这么咽下去了！”
“外婆，别……”林辰忙说，“明天我自己去就可以了，不用麻烦您。”
现在班主任对林辰的态度已经彻底改变，即使知道林辰并没有说谎，但还是因为林辰说过想要关七七去死这句话而耿耿于怀。关七七也是班主任的心腹，班主任一直将成绩极好的关七七当作手心上的宝。林辰说的那些话再加上同学们口中的各种舆论，让班主任对林辰不但没有改观，反而失望程度更深起来。
所以，林辰也不想再去班主任面前告这些男生的状。
外婆没有再多说什么，点了点头。
“……到了。”缓缓行驶的公交车停了下来，车门敞开。
外面的雨小了很多，可地面上已经积上了雨水。
外婆继续背着林辰，踩着水缓缓走着。
——————
第二天。
外婆还是像往常一样送林辰上学。
外婆牵着林辰的手走着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此时林辰感到有些头晕目眩，视网膜上呈现出的道路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的，在眼前晃悠。
“林辰，不舒服吗？”外婆担忧地问。
林辰摇摇头，继续和外婆走着。
绿灯亮起，林辰和外婆穿过人行道。马路上车水马龙，时不时有汽车呼啸而过。此时正是人们上班的高峰期，一串串刺耳的喇叭声干扰着人的听觉。
林辰感觉脑子一片混乱，伴随着阵阵眩晕，眼前的景象分成了无数光影，一股莫名的灼热在暗处悄无声息地作孽着。
林辰一个不稳，整个人栽倒下去——
外婆忙拉住林辰。
“咔。”
一辆车疾驰而过。
在那一刻，林辰撑大的双眼清楚地看见了在眼前飞溅的鲜血，像昨日的雨水一样撒在自己的脸颊，凉得透心。
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模糊，在不知不觉中，林辰昏了过去……
——————
林辰重新睁开双眼。
白茫茫的天花板，配上散着惨白色光的日光灯，显得有些刺眼。
我……在哪？
林辰坐起身。
环顾四周，是一片白色。乳白色的地板，暗白色的床，还有……身着条纹衣服的病人。
自己这是在医院？
林辰看向自己的左手。
左手被绑在一个药盒上，一根针插在自己的手背上，连接着长长的管子。顺着管子缓缓往上看去，挂水器的水正缓缓地滴落下来。
林辰皱了皱眉，这时又发现自己头部好像被什么东西勒着，抬起手摸向额头。林辰的额头绷带包扎了起来，裹得严严实实的。
忽然，脑海中映现出汽车飞驰而过的场景。那令人过目不忘的血，让这眼前的模糊变得尤为清晰。
外婆呢？！
林辰抹去脸上冒出的汗水，再次四下望着，最终目光停留在自己旁边的一个病床上。
病床上，是一个看起来比林辰大几岁的男孩。
男孩有着一张清秀，丧失了些许血色的脸。浑身被绷带包扎得活活像个木乃伊。仔细看去，男孩的神情是恍惚的，有些黯淡无光。
林辰所在的病房一共有六张床，林辰的病床在整个病房的最后面，是最后一张床。身旁的男孩前的几张病床上的病人都在蒙头大睡着。
“喂，喂。”林辰喊了男孩两声。男孩缓缓侧过头，一双澄澈的杏眼看向林辰。
让林辰有些意外的是，这个男孩看起来明明比自己大，却没有一点男孩的那种野性，浑身有种像女孩子一样温柔文静的气息，只不过双目无神，似乎是经历了什么事情。
“那个，哥哥，问一下，我怎么了？为什么挂着水啊？还有头上，为什么包扎起来了？”林辰有些着急地问。
男孩有些愣愣地看着林辰，抿着单薄的唇瓣，没有说话。
“哥哥，你不知道吗？”林辰又问。
“……好像是，车祸。”男孩有些腼腆地说。
“车祸？”林辰心“咯噔”了一下。那画面再次呈现在脑海中——呼啸过的私家车，飞溅如雨般撒落的鲜血，模糊的一切……
难道，他和外婆经历了一场车祸？
林辰垂下眼睛又看向自己被绑起来的左手。吊瓶的点滴不断顺着管子落下，最终注入到这左手里。
挂水……
自己感冒了吗？
“哥哥，你知道我外婆在哪吗？”林辰又抬起头问。
男孩愣了一下，又摇摇头。
林辰感觉有点不对劲，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左手。这时，清脆的脚步声响起，一个护士走了进来。
护士走向林辰，熟练地帮林辰调换吊瓶。
“护士阿姨，我怎么了？”林辰仰望着戴着口罩，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严肃的护士。
“发烧39.4度，还有身上的一些淤青，加上车祸造成的头部损伤。”护士机械性地回答。
“不过，都不算严重。调养一顿时间就可以康复了。”
果然，自己发烧了。可能是昨天淋了很久的雨的缘故。但是，车祸……
“那……我外婆呢？”林辰忙开口问道。
护士沉默了。在护士沉默的这段时间，林辰的心是紧绷着的，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在急剧加速。
时间变得异常漫长，几秒的停顿，似乎就让人看见了结局。
“因为车祸，不幸身亡。我们已经尽力过了。”护士说道。她的声音冷冷地，对一个人的离去似乎丝毫没有悲伤的情绪，悲伤的情绪也就算了，她连一点同情都没有。
可能是因为，见惯了生与死的人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一切吧。
“什……么？”林辰瞪大眼睛，不可置信地看着护士冷漠的眼睛。
“希望你可以好好调养。”护士帮林辰换完吊瓶，转身离开。
“等……”林辰还没说完，护士就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林辰呆呆地看着病房的门口，还没反应过来一切的发生。
林辰旁病床上的男孩，安静地注视着背对着自己看着门口的林辰。
怎么会……
外婆怎么会死？？？
林辰失神的双眼流下了泪珠，滴落在暗白色的床单上。
不……这不可能……
不可能啊……
泪水像是汹涌的河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，林辰扭曲的五官中写满了悲伤，他用右手死死捂住胸口，渐渐地抓紧自己身上穿的病服。
他没有了妈妈，没有了爸爸，现在连外婆都没有了。曾经的美好，就在这几天之内碎裂成了万千碎片，沉淀在无尽的深渊。
现在，他能靠谁活下去？谁能养活他？就算他其他的那些一点都不熟悉的亲戚愿意收留他，他还能感受到爱吗？
曾经在外婆的照料下慢慢成长，曾经和父母一起去游乐场疯玩疯闹，曾经和那些朋友们的点点滴滴，如今，都没了，全没了。
他还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吗？
“你……别哭了啊……”旁边的男孩似乎是有些慌了，不知所措地说出一句。
林辰听见这弱弱的声音，微微一愣，停住了抽泣，吸了吸鼻子，错愕地看向男孩。
“我，我比你更惨的……对吧？”男孩使劲挤出一个温和的微笑。
林辰打量了一下男孩。男孩几乎是除了脸以外，其余地方都被包扎起来了，看样子应该是多处骨折。
“……你怎么了？”林辰抹了抹眼泪，眼睛红红的，看着男孩。
“跳楼而已……没，没死成的。”男孩勉强笑了笑，说道。
“跳楼？为什么要跳楼？”林辰不解地问。
“因为，活得……太累了……”男孩微微颔首说道。
林辰看着男孩，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“我爸爸妈妈总是打我，他们还经常吵架，我很难受……就跳楼了。”男孩说道。
“……我爸爸妈妈都死了，外婆现在也死了。”林辰说着，眼泪再次溢出:“我好难受……”
“诶，诶，别哭了，别哭了啊。”男孩有些慌了，“要不，我讲故事给你听吧。”
“故事？”林辰看着男孩。他现在好歹也是个三年级的学生了，还要别人讲故事哄自己不伤心吗？
“嗯嗯。”男孩使劲地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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